佛教倡导放生,其提出的积功德求福报的思想,本身具有良好的愿望和积极意义,但执著于求福报则可能产生不良后果。孟子说:“见其生,则不忍见其死,闻其声,则不忍食其肉,是故君子远庖厨。”若真能这样,那该是一种何等的众生和谐相处的美景啊!——纯道题记
近年来,关于放生的话题总被提起。起初,大部分人对于放生这一行为是持赞同意见的,不管自己是不是佛教徒,从对于生命的尊重,以及从环境保护与生态保护的角度考虑,放生都是一件大善事。
佛教倡导众生平等的理念,并执行不杀生的戒律,这使得佛教徒成为放生行为中的最大群体。中国自古有就放生护生的习俗,《列子·说符篇》载:“正旦放生,示有恩也。”佛教传入汉地后,《金光明最胜王经·流水长者子品》为佛教放生提供了佛理依据。在宋朝之后,佛教寺院普遍在山门前建置放生池,方便信众放生。明清以来,还修订有放生仪规,成立“放尘会”,积极提倡放生。
许多放生者,把放生看作是为自己积功德、免恶报,单就这一出发点而言,其实觉悟是不够高的,且缩小了放生的真正意义。放生对于个人而言,可以满足自己行善的愿望,放下屠刀,积下功德;对于群体而言,则有众生平等,生态平衡与环境保护的意义,对维持人类的可持续发展作用重大。此外,放生对于唤醒世人的恻隐、仁恕、慈悲之心大有裨益,德被万物而为天下苍生祈福,这在客观十分有利于生态保护。
正因为一些放生者只顾自己的小功德,却不顾群体的大功德,因此在行为上就会出现一些偏差,甚至适得其反,变放生为杀生。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去杀生,但却让那些不可随便放生的生命因为“放生”而夭折生命,放生者成为了间接的“屠杀者”。
这些年来,有规模的放生活动越来越多,声势浩大,组织者也大讲“排场”,唯恐世人不知自己正在积功德。但是,细看这些带着明显“表演”成分的放生行为,是如何获得放生资源的呢?绝大多数是通过市场行为购买而来的“放生标的物”,其最终来源无非两种:一是人工养殖的水产品和规模饲养的飞禽走兽;二是为了迎合“放生市场”的需要,专门捕捉而来的适合“放生标的物”。
如果是人工养殖的水产品和规模饲养的飞禽走兽,那么这些生物本来都有特定的生长环境,一旦离开人工生长环境,放生就意味着死亡,因此看似放生时轰轰烈烈,却同样面临被放生的生命轰轰烈烈地集体走向死亡的场面。如今的水产市场和宠物及鸟店,所售的“生命”很少是野生的,多半是来自人工繁殖的,那些动物根本没有适应自然环境而自求生存的能力。一种鱼类必定生存于一定的水质、水深和水流的环境中,离开它们生长的水域,马上就可能奄奄一息。
如果是为了迎合放生的需要,专门捕捉而来的适合“放生标的物”,那么它本身就违背了放生的初衷,这些被捕捉的生物在大自然中本来生活得好好的,却因为需要帮助一些人“积功德”而面临在捕捉过程中的伤亡、运输途中的死亡,以及异地放生后的灭亡,并且就此衍生出一条“放生产业链”,有人以此为业,广捕生灵,积下重重恶业。海南三亚南山文化旅游区内,有一个明码标价的放生点,放生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海龟最高价可达5万元。北京怀柔汤河口镇曾发现大量被放生的狐狸和貉子,部分已经活活饿死,有些只剩一张皮。与其如此,不如休矣!
由于一些放生者缺乏基本的科学素养,对外来物种的防患意识几乎为零,如果不加以制止而任其乱放生,就可能造成生态破坏与物种灭绝的严重事件。浙江淳安县曾及时制止了一起由温州佛教协会组织的放生活动,游客准备在千岛湖违规放生多只巴西龟。巴西龟是世界公认的生态杀手,会大量掠夺同类生存资源,多个国家已将其列为危险性外来入侵物种,中国也已将其列入外来入侵物种,严禁“放生”野外。陕西商洛被人放生的圈养蓝狐有多只,由于缺乏专业指导,放生“善举”侵害了本地物种,也令放生动物难以存活。没有经过动物检疫的放生物,则可能传播疾病,造成有害病毒病菌的四处扩散,不仅可能造成野外动物的大量死亡,生态环境平衡被打破,还可能造成人的疫情,加祸于人。广州曾经发现一辆货车内藏有几百只活老鼠,准备用于放生的奇怪现象。
在一些放生活动中,为了求轰动求规模,就需要募集更多资金用于采购放生动物,一些人也在这样的场合中开始比阔比富,你买一斤,我买十斤,他买百斤,以获得师父的赞许,以为功德可以用金钱买来,善心可以用财富换来,这大大扭曲了放生护生的本来意义。厦门南普陀寺放生池因鱼龟数量过多,加上大批善男信女随意放生,使池中生物难于生存,最后只能全部捕捞运至水库,过程中自然会造成不少的伤亡现象。放生出于慈悲,但真正的慈悲要有智慧支持。执著外在的形式,执著自身的福报,就可能违背科学的精神,也有悖放生的初心。
列举放生行为中的种种乱相,并不是为了否定放生这一千古以来就有的“善举”,而在于要引导人们正确放生、科学放生、利众放生。我们可以从反对两个行为,倡导两个善举入手,积极引导怀有慈悲心的信众合理放生和有序护生。
反对两个行为,一是反对组织大规模的放生行为,二是反对针对放生行为而产生的买卖市场。组织大规模的放生行为,往往宣传成分多于实际意义,广告意义多于护生意义。放生,应该成为个人的自觉行为,而不应被组织化、规模化和产业化,以往的经验一再表明,作秀之下的放生,多半产生灭顶之灾的后果。放生变杀生,罪孽沉重,何来功德?如果真有善心,不如从不杀生少杀生开始,逐渐成为素食主人者。曾见土豪,前夜山珍野味,饕餮盛宴,隔日却成为了放生活动中的“第一施主”,从师父那里获得了“首善”美称。如此这般,实在有些玷污放生的积极意义。
“没有买卖,就没有杀戮。”在著名影星成龙为保护野生动物而拍的公益广告中,这句话早已深入人心,它同样适合于“放生市场”。有些人去“放生市场”上买来放生物,以成龙的这句话来看,就已经等同于杀戮了。因此,有善心的人应该坚决抵制“放生市场”的存在,决不从这样的市场中收买放生物,没有了消费群体,放生市场才会失去意义,就可以最大可能减少为放生而存在的人为捕捉行为。“放生市场”的存在,实在是畸形的放生行为导致的病毒,它存在一天,就可能让购买者的虚假放生行为所造成的罪孽加重一天。
倡导两个善举,一是鼓励组织野生动物保护群体,二是领养更多被遗弃小动物。保护好野生动物,让存在于大自然中的众生,可以放心地度过每一天。一些佛教机构与信众组织应该转变观念,从人多的作秀现场悄悄离开,走进人少的自然环境中,去观察、研究、分析、保护好野生动物,让濒危物种数目减少,让生态环境破坏减少。有一种禾花雀,学名黄胸鹀,“只因途经中国,竟被吃成濒危”。年11月26日,世界自然保护联盟(IUCN)已经将禾花雀由易危级别提升至“濒危”,与大熊猫同一级别!俄罗斯科学家表示,由于中国人的大量捕食,在俄罗斯的黄胸鹀正面临灭绝。他说:“以前,黄胸鹀还完全属于很普通的鸟,但现在却应被列入濒临灭绝动物名单。每到冬天它们就会飞到中国,而中国人喜欢把它们当菜吃。此外,不久前竟然有人把黄胸鹀制成标本挂在屋内,据说这可以带来好运。”当越来越多的人对放生活动兴高采烈时,为什么对于这样一类小动物的濒危却那么无动于衷呢?那种用钱就可以买来的放生行为,应该更多被用心才能做到的野生动物保护行动所取代,我们需要更多的野生动物保护机构、团队、群体与基金,让自然变得自然起来,让野生真正野生起来。
现在,城市中领养宠物的人群很大,有些人一时兴起养起了小狗小猫,但常常好景不长,在失去了新鲜感和耐心之后,就把它们一抛了之,因此在城市中的流浪狗和流浪猫数量只增不减,而生活境遇却每况愈下,不仅造成了这些小动物的伤害,也破坏着人们整洁的生活环境。在这样情况下,与其花费大钱去放生,不如用些爱心去护生,把那些可爱的小动物领回家去好好地养护起来,与自己作伴,给它们更多的生路。如果不是带回去,而是定期去喂食,则一定要远离邻居门口或者只在自家门口,而不是把食缸拿到别人家的门口去喂食,决不可用自己的“爱心”去脏乱了别人的门庭。
佛教为倡导放生,提出的积功德求福报的思想,本身具有良好的愿望和积极意义,放生是根本,但过于执著于积功德求福报而去放生,则会造成诸多非正常的放生行为,并出现不必要的破坏现象与杀生倾向,这必须引起更多有识人士的觉悟。孟子说:“见其生,则不忍见其死,闻其声,则不忍食其肉,是故君子远庖厨。”如果真能这样,那该是一种何等的众生和谐相处的美景啊!
纯道